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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党百年专栏 - 陪耄耋父母重访其修建的水利工程
    陪耄耋父母重访其修建的水利工程
 

刘 杰

  党的百年华诞,是全国人民大喜的日子。今年春节弟弟开车陪着父母去康平卧龙湖参观,只是刚到湖畔父亲就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歇气,他是真的老了,居然下车后仅走几十步就疲乏了。前几年他还不断张罗去看他工作过的地方,为了其夙愿,我们几个孩子陪着他重访他参建的水库——第一座是大伙房,而我就出生在大伙房水利工地,多年来也非常向往参观出生地长什么样。
  我的父母是国家早期水利工程建设者之一,父亲于1954年考入长春铁路局,当上一名火车修理工。两年后大伙房水库开工,组织上派他去参加中国最大的水利工程建设,他便偕新婚燕尔的夫人一同前往大伙房水库。让人没想到的是,他来到水库工地,见到的仅仅是一个大山沟,住的是临时搭建的工棚,每个工棚就用榻榻米做成隔断,让工人及家属住在两米大的格子间里,没有一点私密空间。这让我的母亲非常尴尬,甚有悔意,便鼓捣父亲回去。可当时的水利工地是国家重点建设工程,参建者都是从全国选派来的技术骨干,组织上立即对父亲做思想工作劝其服从分配,父母就此留在了大伙房。之后我母亲便也在建筑工地找到工作,次年我出生在大伙房水库的工地上。此后我的父母就一直工作在水利工程第一线,父亲退休前参加了辽宁省大大小小十几座水库的建设,最后一座便是柴河水库。父亲自退休后一直惦念他曾修过的水库变成什么样。为了此心愿,在2012年我们姐弟五个,租了一辆面包车,前往父亲修过的第一座水库——大伙房参观。
  上了汽车,父亲便兴奋地给我们讲他修过的水库,他如数家珍地讲他修过的大伙房、清河、柴河、沙间子、南城子、榛子岭、碧流河,浑河、大凌河、汤河、观门山等。我问他那时的大伙房啥样?父亲说:“最早去的时候,那里条件很简陋,主要是没房子住,大家都住在简易工棚里,我们住的是大工棚,一个屋子住八家,大家住在一个通铺上,每个家庭就用榻榻米相隔,我和你妈就住在一个格子间里。我修理火车头,你妈筛砂子,浇注水泥,都在大坝上工作。几个月后才搬到用杏条帘子抹泥搭建的住房里,上面只铺了一层油毡纸,屋子就用胳膊粗的支柱顶着,由于防火设施不好,经常因不慎而起火,但这已经是工地上最好的住房了。那时工人居住简陋,生活也很简朴,我父母只有两床被连褥子都没有,而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,住着土炕,舍不得取暖,便把我冰出了肾病,而我的名字也是为了纪念大伙房水库开工,被叫作兴水,意即兴修水利。母亲说:“我那时上班每天都很累,有一天我们在黑虎山挖出一个蛇洞,那蛇多到海了,整个山洞里满满当当都是蛇,光是用抬筐就装了几十筐,真是吓死个人。听说那个山洞里还绑有神仙,说是薛礼争东时在那里放的。因这里总是发大水,所以他们绑了神仙,保佑地方平安。而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被叫作大伙房。不过自从我们水利工人来了,什么神仙都吓跑了。只是我每天下班很晚,你姐姐就在托儿所里哭,我去接时,她把嗓子都哭哑了。那时她太小了,扛不住屋冷炕凉被冰出病来,到现在也没好。大跃进时候组织上要求自愿还乡,我把你姐姐送回德惠老家,我继续留在工地上,后来还当了采购员,直到1959年我们修完大伙房水库,才一同转到清河水库,这才把你姐姐接回家。”当时我们家从简陋的工棚搬迁到清河水库,那里连工棚也没有,于是我们家分到一个旧火车头、别人家有的是住拖拉机、吊车,直到工地上又盖起了简易房,我家才有了一间用油毡纸棚盖、秫杆帘子抹泥盖的房子。坐在车上,爸爸说他在1960年被临时借到沙间子水库工作,盛夏时节那里发大水,他们一群工人被困在北山上,当时飞机投送食品只投送到南岸,他们在北岸没能得到食品,所住的楼上只有土豆,便只能用土豆充饥。后来北岸的办公楼也进了水,他们都躲到楼上,命悬一线时,救援队划船开到楼上,把他们一个个解救出来,那时他们已经在北岸吃了一个星期土豆。回到清河,父亲便投入到修水库的劳动之中,当时他是技术工人,但在抢工期时也要去工地,当时因为吃不饱,还要干重体力劳动。母亲只好把干粮拿给爸爸装饭盒,她和我则吃稀粥和菜糊糊,为了充饥母亲每天去挖野菜,采摘青杏果充饥,后来她把结婚时买的两件趟绒衣服也拿出去换粮食了。父亲去工地扛大筐,肩膀开始被压肿,直到溃烂,回家时哧牙咧嘴,为建设水库大家都在不遗余力地工作,而在别人冬闲时父亲却忙于修火车,每天回家都像灰鬼似的。母亲有时开玩笑说:“干干净净列车段,丁丁当当车辆段,烟熏火燎机务段,而我父亲就是那个烟熏火燎的段位。当然他们就是用肩膀、火车、吊车、推土机等将一个诺大的清河水库建设成了。1962年父亲又去援建南城子水库,我们和母亲居住在清河。此后这里建了电厂,灌溉了农田,我们也吃上了上等大米,挨饿的日子好像是很早以前事情了。1970年我们家的房子由油毡纸房换成砖瓦结构的两间房,前后院的空地我们种上了蔬菜,家里的生活得到改善。母亲也和父亲去了汤河水库工地上班,我带着弟弟妹妹们在清河子弟学校读书。日子安定平稳。冬天我们上冰湖滑冰打柴,夏天在河里游泳嬉戏。那时河里的鱼儿非常多,打鱼几乎是网网不空,让我非常热爱这片土地,它真的是山丰水富。父亲晚年在铁法定居,住上两水两气的楼房,那天我们就是从这里出发到大伙房水库,途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,便到达父母日思夜想的章党,这里已经建成很有规模的城市高楼大厦。而水库周围现已修建电场及亭台阁榭,公路两边是绿化带,森林覆盖。快到大坝时,父亲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,迫不及待地要下车。我们让汽车开到坝顶,父亲蹒跚地走下斜坡,他爱抚着坝上每一块巨石,感慨地说:“这些大石块,当年是四人一块抬上来垒的,那是十多万人的大会战,夜以继日地干哪!仅两年就完工了。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巨石累坝,才使它异常坚固。”听父亲说罢,我才知这个大坝竟是半人工半机械修筑的。这和三峡建设有多么大的差异。因为那是全程机械化,还有进口的克拉斯及重型吊车运送巨石,汽车直接翻倒河中截流。
  我们的汽车开到大伙房水库坝上,父亲从上到下认真查看坝身与坝面。似乎在寻找哪块石头是他亲手垒的?激动得身子和手都有些发抖,泪光盈盈。我由衷地为父母自豪,为他这一代水利工人而骄傲。母亲似乎想起什么,他问身边的一个工作人员认不认识李潜水员。她这一问,那人赶紧说认识,他儿子就在这里,他指着身边的一个中年人说,那就是他儿子。中年人听说父亲的老同志来了,当即给他父亲打电话。那位热情的老潜水员立即赶来坝上见老朋友,我们乘车与他会面。老潜水员已经八十二岁,头发花白精神矍铄,母亲异常兴奋。没想到五十年前的工友,现在仍然守在大伙房旁边,似乎在欢迎老友光临。提起当年建设水库的场面他们兴奋异常,谈着各自认识的人及仙逝的工友,唏嘘不止。打开话匣,竟是滔滔不絕,老人说1960年清河发大水,眼看着水面要漫上大坝,他坚守坝上几天几夜没合眼,为保住大坝,他监测水位废寝忘食,直到安全度过汛期,几个老人想起当年激动不已,几把老手激动地握在一起。我们在酒店为老人们点了鱼宴,爸爸与伯伯兴奋地喝着小酒,谈着建设各个水库的新奇事儿。窗外的大伙房水库美丽富饶,湖泊清静碧蓝,游艇穿梭往返,游人如织,湖上清丽的美景与两岸碧绿的植被似如天籁。此刻我问老伯西南河南沟在哪?我没忘记来看出生地的心愿,老人便向身后的丛林一指说:“就那!”我看到那片丛林密布的植被,忍不住潸然泪下,我可怜的出生地,我魂牵梦绕的地方,那里不过是一片森林,当年的情景完全没有任何痕迹,就像苏联小说《这儿的黎明静悄悄》,我的黄昏也是静悄悄,妹妹问我怎么了,我说风吹迷了双眼。
  一切均成过去。今来这里即兴奋又遗憾,我没能找到自己的出生地,但那些鲜活的绿,却是生机勃勃,繁荣昌盛。父母在有生之年完成重赌大伙房的夙愿。看着他们带着重游后的满足感,我们这些儿女也相当欣慰。此刻他们的小孙女为他们跳舞助兴,几位老人绽开满脸皱纹,“菊花”绽放。
  2015年我们陪着父母去清河水库参观他们建设的第二座水库,路过小镇,当年我们居住过的一排排平房都已变成高楼大大厦,父亲当年上班的车间也变成电影城,街道整齐,两旁绿化带让人耳目一新,山坡上森林密布,植被多样。我们来到大坝上,父亲看着茫茫水面感慨万端,嘴里不断地说变化真大,当年这山都被我们割秃了,看现在这树林多密呀,看着沿河岸边建设了《老根山庄》及度假村,父亲说那不是咱们打柴的大沟吗?我说对呀,这里就是当年建地下电厂的一号洞口。父亲面露唏嘘,叹气说当年开山打洞时被哑炮炸死了好几个弟兄呀,说时他的眼窝潮湿,我们赶紧驱车去羊马大的农家乐处,转移他的话题,他患小脑萎缩多年,真的不敢让他太激动,我们到了清河北岸后点了一桌全鱼宴,父亲喝高兴了,开始讲他一生的丰功伟绩,说他如何从放猪娃当上了中国第一代铁路工人,是修理火车外燃连杆部的钳工,是响当当的四级技术工人。我们听着忍不住窃窃偷笑,为陪着父母高兴,在他们有生之年继续去参观他们修过的水库,弥补他们晚年的遗憾。
  去年我们去了柴河,今后还将根据父母的健康状况陆续陪伴他们去南城子、汤河、沙间子等等……让他们在晚年快乐幸福地踏访辽建的足迹,以此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,重读他们亲手描绘过的水利蓝图,他们才是爱辽宁、建设辽宁、改变辽宁,美化山河的美容师。

  刘杰,笔名刘流,职业,护士,辽宁省作协会员,铁岭市作协理事,作品散见于《文学少年》《青年作家》《少年小说》著有散文集《白衣梦影》。供职于铁岭市中医院,现退休。

2021/10/30 19:15:5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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